2017-04-29
身心不二:五自心与五自身
2017-04-22
2017-04-21
“最好的自己” is yet to be
2017-04-16
转载:郭践红《就那么简单》
郭践红:就那么简单
践。筑
郭践红
清明节,思念起离去已经七年的外婆。
外婆离世时,年过九十,该算是个喜丧了。她虽然不至于子孙满堂,但四代同堂,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30几人。我们家,应该算是个挺典型的新加坡家庭。从两岁到92岁,形形色色,什么样的人都有。当中有人单身、未婚、结婚、离婚;有受华文教育、受英文教育者;有小学还没读完就辍学的、有硕士毕业的。也有蓝领、白领,做自己生意的、为人打工的;有些搞科技、也有搞艺术。通过婚姻所结的缘,更使这个家族扩展到包括来自美洲、欧洲和澳大利亚的成员。
虽然外婆和外公都是福建人,但在我父母辈时,家里的语文环境又掺入了华语、潮州话和广东话。到了我们这一代,英语更是大家的共同语言。各种各样的生活背景,不同的语言,当然也带来不同的文化和信仰。我们家有基督徒、佛教徒、道教徒、无神论者,当然还有那些还在探索、还未做决定的。
再说回外婆的那场葬礼。
在一个多元的家庭里,处理人生大事,自然有许多考虑。外婆嘱咐后事根据佛教礼仪,但在尊重外婆的同时,也得考虑到大家有不一样的信仰,因此也会选择不同的哀悼方式。所以,当师父来诵经时,信佛的家属做代表,又跪又站聆听师父的引导与教诲,不想参与的则负责茶水,招待客人。敬拜外婆时,有的人念经上香,有的人焚烧银纸,有的则鞠躬敬礼。表达对外婆的思念,有的家人为外婆茹素七七四十九天,有的为外婆痛痛快快地干了几杯啤酒。守灵时,有人选择静静地与外婆度过一夜,有人则为钟爱麻将的外婆筑上长城,热热闹闹地搓几圈卫生麻将。情绪来时,有人会痛苦流泪,有人则回忆与外婆的趣事而哈哈大笑。
出殡那一天,一家人如何参与这个仪式的方式也截然不同。基督徒盛装出席葬礼,为离世的家人穿上最庄严漂亮的衣服,以示敬意。但选择根据华人习俗的家人,穿着素色衣裤,脚踩素袜。送殡队伍由停柩处出发,每一个人用自己的方式,自己的情怀,送外婆最后一程路。
办丧事的几天里,凸显了一家人方方面面的不同。但我也能很骄傲地说,虽然大家的心情都因失去亲人而低落,没有一个人质问或怀疑另一个人哀悼的真挚。你激动,我平静,并不表示我的哀伤和失落就比你轻。你的眼泪,我的笑声,都可以是适当的行为。哀悼,是生者与亡者之间最私密的关系,没有人有权利过问。说白了,这一切不外是形式,外婆在世时跟每一个人的关系才是最重要的。
在守丧的一天下午,我带着当时只有四岁的女儿,和与她的同龄小表妹,一起到机场接回来奔丧的亲戚。
在车里,两个小朋友开始“聊天”,尝试理解、感受她们第一次经历亲人离世的体验。
女儿:阿祖no more.
表妹:Yes, 阿祖no more.
(一阵沉默)
表妹:阿祖has gone to heaven, she is with Jesus Christ…
女儿:Yeah… 阿祖has gone to 佛菩萨…
表妹:Yeah…
(又一阵沉默)
女儿:I miss 阿祖.
表妹:Me too…
在奔往机场的路上,两个小瓜就这样在后座坐着,异常安静,交换了各自对生命单纯的理解后,也没再多说什么。
对另一个人的尊重,无条件拥抱我们之间的不同,其实不就那么简单?
(作者是实践剧场艺术总监)
转载:郭践红《在异议中寻找意义》
郭践红:在异议中寻找意义
践。筑
最近大家都很忙,全因为那几只企鹅。
有人忙着把这些企鹅从我们的图书馆消除,有人忙着捍卫这些企鹅存在的权利。有人认为企鹅是无辜的,又有人认为企鹅带有杀伤力。有人的看法极端不同,但看法一样的人,又未必接受一样的处理方式。
在我的面簿上,有的朋友清楚表明立场;有的朋友开放探讨不同视角;有的选择强烈抨击;有的采用温和讨论。虽然很多朋友互相认识,但这几只企鹅却挖掘出多种不同的观点,同时也造成关系出现些许紧张。
这些不同看法的碰撞,让我想起读大学时,那一段常常聊天聊到天亮的日子。
到美国读书时,我的第一个室友来自印度尼西亚,是数学研究生。每天,室友不只用功读书,也很有纪律地重读和学习《圣经》,因为她是名非常虔诚的基督教徒。我们俩常常谈天说地,但话题十之八九离不开宗教。室友由衷地希望我也能和她一样走进教堂,接受耶稣进入我的生命,而我这个无神论者也带着诚意聆听,再尝试用逻辑思维说明为什么我不信神。
那一年的交谈,不只让我对基督教有了多一点认识,也从她的身上看到如何在坚持自己信仰的同时,也能包容及引导与自己不同的人。
那一年,我们大多是心平气和地对话。到了第二年,换了两个室友,对话的方式又换成另一种情景。
我们三个人,一个读的是建筑设计,一个念商业管理,而我学习剧场设计。在一个小屋里,我们有过无数次辩论。有时谈形态和功用(Form vs Function)哪个重要,有时争论男女平等的问题,有时抒发各自的理想和追求,有时又互相批评爱发白日梦不负责任。宗教、社会、政治、经济、艺术、人性……我们开放地无所不谈,也常常争论得面红耳赤。有时能够冷静并同意各自保留不同的意见,有时又拼死拼活地想说服对方。有时欢愉的收场,有时战争可以延续好几天,大家都保持着沸腾的情绪。无论如何,最后大家还是能回到同一张桌子,一起吃饭,再继续对话。
回头看,读大学时是我“辩论”最多的日子,也是磨练我思考和辩证能力的重要阶段。一所五万多名学生,两万多名教职人员的大学,来自美国不同区域,世界不同国家,带着不同的文化背景和生活经验,有着不同的追求和信仰,对生命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必然也有着极其广泛的视角。沉浸在这样多元的环境里,我的观点不断地受到挑战。经过了考验,我才更清楚地认识了我的世界,才更有信心的形成了我的人生观。
再说回社交网络,其实有不少和我看法相反的朋友在面簿上发表意见。为了减少情绪的波动,最容易的解决方式就是把这些朋友从面簿上删除,就像那几只企鹅。但眼不见,心不烦,如此一来思考的机会就会越来越少。剔除了挑战的声音,我还能有信心地说我的思考是严谨的吗?没经过考验的立场,我的论述能够所谓的“成立”吗?如果只有一个答案能被接受,那还要问问题吗?如果我们不问问题,那还会可能有答案吗?
能在不同的声音中找到自己认同的,是拥有了选择。能接受不同声音的挑战,是信心已经建立。能在挑战后坚持自己的声音,是经过深思熟虑。能与不同的声音对话,是因为不断学习。
和室友谈了一年的耶稣,我始终没有信仰基督教,但我庆幸一个这样的基督徒教育了我。和我看法不一样的朋友,至今还保留在我的面簿上,因为明白了他们的看法,使我更清楚我的看法。
异议的存在是有意义的。因此,企鹅应该留在我们的生活里。
(作者是实践剧场艺术总监)
转载: 郝明義 文字之道
大塊文化董事長 郝明義